2014年9月13日星期六

名士派外交官”葉公超”其人其事

自古以来,中国有很多以学术诗文著称的文人雅士,无论是在朝还是在野,他们生活自由散漫﹑不拘小节,我们都称他们为“名士” 。

在中国近代所有的外交官中,就出了这么一位“名士派外交官”,他就是曾任中华民国外交部长的“叶公超”。


他,方头大耳,高个子,肩胸宽厚,头发梳得溜光乌亮,西装穿得笔挺,皮鞋擦得雪亮,中规中矩系着领带,栗色烟斗从不离手,一派英伦绅士派头。这位就是“名士派”的叶公超。

叶公超,1904年10月20日生于江西九江, 1981年11月20日病逝台北荣民总医院
,享年77岁。他原籍广东番禺,本名崇智,英文名乔治(George KC Yeh),字公超。

他先后毕业于美国缅因州贝兹学院和马萨诸塞州安默斯特学院,后赴英国留学,毕业于剑桥大学文学系。叶公超素有“文学的天才,外交的奇才”的美誉,英语之好,连梁实秋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是中国的学者兼外交家,新月派代表人物之一。他曾任暨南大学、西南联大外文系主任、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外文系教授,中华民国外交部长(1950年-1956年)、驻美大使(1956年-1961年)、总统府资政等职。

在他担任中华民国公职期间,曾参与并促成1952年的《中日和约》与1954年的《中美共同防御条约》的签订,是为其一生中在外交工作上最大的成就。但后​​来由于与蒋介石在外蒙古加入联合国的问题上,持不同的战略看法(一说是因为当时的外交部长沉昌焕进谗导致),叶公超被迫于1961年在返国述职时,先遭“留在总统身边以备顾问”为由,  不得返任,后在
年11月改聘为行政院政务委员,从此形同赋闲,而且还遭到长期监视。

叶公超虽然学富五车,英文好得呱呱叫,但他的脾気,却坏得连全世界都知道。所以有人说:“提起李白,除了诗,忘不掉的,是他的酒;徐志摩,除了散文,忘不掉的,是他的爱情;叶公超,除了他的外交成就与文采风流,忘不掉的,是他的脾气。” 这是叶公超的好友叶明勋说的,这番话耐人寻味。

关于叶公超的脾气又有人说: “他一天的脾气有四季,春夏秋冬,你拿不准去见他时会遇到哪一季,全凭运气,可能早上去看好好的,下午就被骂了出来。”

叶公超个性率真,梁实秋就曾记述了他的一桩趣事为证:

叶公超在某校任教时,邻居为一美国人家。其家顽童时常翻墙过来骚扰,公超不胜其烦,出面制止。顽童不听,反以恶言相向,于是双方大声互骂,而且秽语尽出。其家长闻声出视,公超正在厉声大骂:I'll crown you with a pot of shit! (我要把一桶粪便浇在你的头上!)

那位家长慢步走了过来,并无怒容,问道:“你这一句话是从哪里学来的?我有好久好久没有听见过这样的话了。你使得我想起我的家乡。” 于是双方握手言欢。

公超是在美国读完中学才进大学的,所以美国孩子们骂人的话他都学会了。他说,学一种语言,一定要把整套骂人的话全学会,才算彻底。如今他这一句粪便浇头的脏话,使得邻居和他从此成了朋友。

当时和公超谈得来的新诗作家,饶盂侃(子离)是其中之一。公超由图书馆楼下搬出,在真茹乡下离暨南不远处租了几间平房,小桥流水,阡陌纵横,非常雅静。子离有时也在那里下榻,和公超为伴。有一天二人谈起英国某某诗人,公超就取出其人诗集,翻出几首代表作,要子离读,读过之后再讨论。子离倦极,抛卷而眠。公超大怒,顺手捡起一本大书投掷过去。虽未使子离头破血出,却使他吓得大惊,二人因此而不再来往。

叶公超做了十四年的英文教授,先后开设了英语作​​文、英国短篇小说、英国戏剧、英美现代诗等等。叶公超上课,是绝对的自由主义者,重在中国书院式的熏陶,教材常是英美文学名著,也随意拿些唐诗宋词给学生翻译,课堂上信手拈来。

所以上公超的英文课堂常常是妙趣横生,“笑声差点把红楼扯去一角”。公超自己平日西装革履,对学生解释:“西服是袖子的钮扣,是防止吃喝之后用袖子揩嘴巴”,“打领带是便于让人牵着脖子走”,风趣十足。

公超注重口语发音,常常叫学生朗读课文,只一开口,便当众指出学生是哪省人,弄得学生无地自容。叶公超自己上课“很少早退,却经常迟到”,学生中有早退溜号者,公超却说:“我上课来得不慢,你们却溜得更快”。其实,公超对学生通常是“要来便来,从不勉强”的,但他满腹经纶、庄谐自如的课堂,依旧是听者甚众。

私下里,学生都以和叶公超聊天为荣,据叶的清华学生、后来成为叶的外交助手的王之珍回忆,“叶先生新婚燕尔,家住清华北院,窗明几净,花木扶疏。师生品茗谈天,不拘形迹,师生界限也就无形消失了。”

来不来听课, 是学生的自由,但听了课成绩的高低,叶公超就没那么宽松了。公超的课程考核“多凭平时课堂印象,并不全照试题答案”,因而叶公超授课的考试, 总是令学生提心吊胆的。

某次莎士比亚课期末考试,一学生平时有些傲气,上课漫不经心,考试时卷面不俗,但公超硬只给了个五十八分。此生登门拜访,欲求多加两分,叶知其来意,便从那学生进门起又是煮咖啡,又是纵谈天下大事,口若悬河,两个小时下来,就是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学生无奈,只好怅然起身告辞,叶忙说“不送不送”,最后还是追出门外,与学生握手道别,说: “你是为那两分而来,明天给你加上去。记住,以后上课时不可再嚣张!”

公超萧然一身,校中女侨生某常去公超处请益。其人貌仅中姿,而性情柔顺。公超自承近于大男人沙文主义者,特别喜欢柔顺的女子。但这位女生已有男友某某某,扬言将对公超不利。公超惧,借得手枪一支以自卫。一日偕子离外出试枪,途中有犬狺狺,乃发一枪而犬毙。犬主索赔,不得已只得赔偿之。女生旋亦返国,嫁一贵族。

公超属于“富可敌国贫无立锥”的类型。他的叔父叶恭绰先生收藏甚富,包括其外公赵之谦的法书在内。抗战期间这一批收藏存于一家银行仓库,家人某勾结伪组织特务人员图谋染指,时公超在昆明教书,1940年奉乃叔电召赴港转沪寻谋处置之道,不幸遭敌伪陷害入狱,被日本宪兵关押整整39天,后来取得和解方得开释。据悉这部分收藏现在海外。而公超自此决定离开学校教席,进入政界,外交救国,成为民国直至台湾时期赫赫有名的外交官。

他自己就说: “若没有抗战,我是不会进外交界的”。叶公超常以“爱管是非生性直,不忧得失此心宽”自誉,恃才傲物的他, 对于官场政界的习气完全不得要领,对于权贵,叶公超时有惊人之语,口无遮拦。

譬如当年台湾与美国打得火热时,身为“驻美大使”、“外交部长”的他,评价艾森豪威尔不过一“大兵” 尔、甘乃迪“花花公子” 是也,说国民党“是臭的”,言谈中更是揭当政者蒋介石的疮疤,爆料老蒋青年时代炒股嫖妓丑事,说“In America no one whole-heartedly support the government,Chang Kai-Shek is nobody-a dog!”(美国不过把蒋介石看成一条狗)……虽然一针见血,却犯了为官者的大忌,被人揭发了出来,1961年便在外蒙入联的关节上,被老蒋罢了官。记者问丢官后的叶公超作何感想时,叶说: “叶公超死了,以后别来找他!”,骨子里依旧是文人气度。

被逐出政坛以后,他的生活趋于平淡。一度重作冯妇,被梁实秋拖到台大讲课。不久作罢。渐次一扫他当日的风流倜傥,晚年更显老态龙钟。赋闲后自云: “怒而写竹,喜而绘兰,闲而狩猎,感而赋诗。 书画不会得罪人,又无损自己,是好的养性方法。当一个人手执画笔的时候,世俗杂事都在九霄云外,宠辱皆忘。 ” 在解嘲中显出豁达来。

叶公超几乎是一生闹穷,到了台湾当“外交部长”,别人向他致贺,他说:“甭提了,赔钱货!”(要应酬要花钱),月不敷出。一边卖祖传,自己画画外卖,以此弥补。 1978年,一个友人到他家造访,他以百般无奈的口吻说: “我这个房子明天就要拍卖了,已经拍卖过一次,无人出价。 如果价钱低一点,我儿子说他可以买了送我。” 一脸的惘然。当年他为其写“八行书”的厨师,在国外开了一家餐馆,每年都接济他一些,以应酬酢。

病重手术后,他一人住在医院。护士们很同情他。出于自尊,他说: “我的太太女儿都要回来看我了。” 其实,那是自欺。

叶公超太太袁文熹,贵州人,是位荆钗布裙不饰铅华的物理学家,燕京大学高材生,“校花”。性情爽朗,待人热忱,生活俭朴。她一直在美国加州大学从事研究,退休后过着隐居生活。四十多年,他们聚少离多。只有在外交需要非出面不可的时候,夫人才会迁就一下,应付场面。他们的家庭生活不正常,更难言和谐、幸福。

叶公超去世时,夫人没有赶回告别,只以未亡人身份献了一副挽联:

烽火结鸳盟治学成家心虚安危轻叙别
丹青遗史迹幽兰秀竹泪痕深浅尽纵横

叶公超死后,陈香梅在纪念文章中说:“叶公超一生中有不少红颜。” 不过,她认为“英豪有女人赏识,并非不道德之事,是可以自豪的……没有女人欣赏的男人,那才该自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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