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俞大维将军,虽文武全才,位居显要,但他一生行事低调,从不展现特权,他只是清廉做官,忠诚任事。他爱国爱家,对国家所作的重大贡献,令两岸领导权贵,都对他敬重有加。
在德国留学期间,蒋介石就已识其才具,尔后他受知于蒋介石长达一生,但他终生未曾加入国民党。他在德国学成以后,曾在德国进行兵器与战略研究了一段时期,然后秉其所学,毅然回国,报效国家。
1999年,大陆为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50周年,其中一项最重要的活动,就是表彰为“两弹一星”,所做出巨大贡献的23位杰出科学家。
在颁奖大会上,领奖的首席科学家钱学森在台上说:“……今天我们能交出这样一张成绩单,要特别感恩和怀念三位先贤前辈,第一位就是俞大维先生。例如在场的受奖人任新民、屠守锷、姚相斌、孙家栋、黄纬禄、徐兰如、沈正功及谢光选,均系在俞大维的兵工厂及研究机构工作或资送出国留学,培养出来的人才……” 当时在座的江泽民、朱基、李瑞环、胡锦涛、李岚清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均给予热烈的掌声。
(二)
俞大维是浙江绍兴人。说起来,俞家应该是绍兴名门望族,他的伯父俞明震娶曾国藩长子曾纪泽之女为妻,育有一子大纯,大纯也育有一子启威。
俞启威后改名为黄敬,是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第一任天津市市长。俞启威还有一个身分是毛泽束爱人江青的前夫。
俞大维的父亲俞明颐,也是娶曾国藩另一子曾纪鸿之女曾广姗为妻,生大维,大纶、大绂、大网四子。
大维是1897年12月25日出生,1900年四岁时,随父母迁移到湖南长沙居住,并接受私塾的启蒙教育,后年岁渐长,则随塾师学习中国的经典及文史课程。 1911年,进入上海复旦中学。 1914年到1917年,他先后就读于复旦大学、南洋公学(交通大学前身)、圣约翰大学。
1919年,他21岁时到美国,在哈佛大学攻读数理逻辑,拿到博士学位后又到德国大学攻读数学及德国哲学,同时他还非常幸运,有系统地聆听了爱因斯坦的相对论。
1925年,俞大维写了一篇论文刊载在德国最著名的数学杂志上(Mathematische Annalen),这本杂志是爱因斯坦创办,他是在该杂志发表文章的第一位中国人。几年后华罗庚亦在该杂志发表论文,成为第二位中国人。
在德国他取得第二个博士学位后,便留在德国进行兵器及战略研究,后并婉拒美、德等国的高薪聘用,毅然回国效力。
又俞大维在德留学期间,爱上了一位美丽的德国女钢琴老师,但女方的父母,却不允许她嫁给这个身材矮小、貌不出众的中国青年。但姑娘这时已珠胎暗结,生下一个男孩,取名扬和,于是给大维带了一个难题,谁来抚养?他的表哥陈寅恪建议,带回国交给他妹妹抚养。陈寅恪的母亲,是俞大维的姑母。哥哥作主,妹妹做了扬和的母亲,俞大维也顺理成章地娶了表姐为妻。
后来扬和长大,结了二次婚,又离婚,最后却与蒋经国的掌上明珠蒋孝章双双堕入爱河,虽然蒋家极力反对,但他们已爱得死去活来,孝章不顾一切,非君不嫁,后经过蒋俞二家长辈协调,结果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1929年,国民政府北伐成功,着手军经建设,须采购德国军需设备,于是著手设立“驻德使馆商务调查部”,负责联络采购军事装备等事宜,大维既通德语,又谙军略,乃被委任该部主任之职,这是大维受知于蒋介石及担任政府公职之始。
大维在德国为国民政府购买德国军械事宜,十分认真,又十分清廉,并多次督导采购外国的军需物资,直至回国以后。
那时按照国际惯例,采购军需物资,收取工厂回扣是天经地义的事,至于暗箱操作,更是数不胜数。为了防止弊端,凡是大规模的订货,俞大维都亲自参与。 1930年他奉命采购欧洲有名的博福斯(B ofors)工厂生产的75型山炮,他亲自到工厂所在地瑞典去洽谈。当时国民政府每年都向该厂购买12门这种山炮,厂方也照例为他准备了12门,并告诉他将有一笔不菲的回扣(那时叫“佣金”)。当他知道这笔回扣正好购买3台同样规格的山炮以后,立即平静地说:“希望你们赶工,15门山炮一齐交货。”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让工厂的上层人士大吃一惊。他们只知道俞大维谙熟军械,精通外语,举止儒雅,却不知国民政府中尚有如此廉洁之官员,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他们希望交下这个朋友,但又不敢贸然送礼,最后工厂向政府报告此事,并提出申请,由瑞典政府赠他一枚勋章。回国后俞大维对此事缄口不提, 直到四十多年后才为人知。
1933年,俞大维任中华民国兵工署署长,1946年初任交通部长,1949年赴台,1954年在台湾出任“国防部长”。 1993年7月8日因病于台北辞世,享年96岁。
俞大维最早显露身手是在1936年秋天的时候。那年丹麦军火商看准中国备战急需武器的机会,就来中国向兵工署推销他们的“统一式德麦生机关枪炮”。
军火商选在南京近郊的青龙山靶场,通过向空中飘摇的气球,射击来展示产品的精确度。不知什么原因,自信枪法很准的军火商连开几枪都射不中气球。正当军火商担心这次买卖不能做成的时候,兵工署署长俞大维把机关枪炮拿过来,大致打量了一下,又握在手里掂了掂,同时很自信地对士兵说:“把气球升起来!” 气球和上一次一样飘向空中,只见俞大维熟练地抬手一瞄,便扣动了扳机,随着几声清脆的“砰!砰!砰!”,所有的气球应声而破。这一幕看得丹麦商人瞠目结 舌。这时俞大维走过来很中肯的对军火商说:“是你的技术不行,但产品的性能的确不错!” 这笔生意最终得以成交,军火商对俞大维的枪法和中国军人的品质称赞不已。
(三)
俞大维既非黄埔出身,又非职业军人,甚至终生未参加国民党,只是以学者的身份担任“国防部长”这一既重要又敏感的职务,一干就是十年,并且口碑甚好,这不仅在当时是绝无仅有的,即使后来也没有这样的事例。不少人对俞大维充满好奇,但由于他生活低调,不事张扬,不写日记,也不写回忆录,甚至不赞成人们为他写传记,因此外界对他的政治态度、处事原则、生活情趣、家庭生活知之甚少。
俞大维从兵工署长、交通部长,一直做到“国防部长”,在常人眼里,一定是与蒋介石过从甚密。但据他自己说,与蒋介石见面机会虽多,但谈话次数极少。第一次与蒋介石正式谈话是在汉口,蒋介石与俞大维谈兵工署撤退的有关事宜。
也许是蒋介石看到俞大维把兵工署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又绝无政治野心,因此对他十分放心,此后蒋介石对兵工署的工作不再过问,俞大维可以按照自己的设想和形势的需要,把兵工署逐渐建成一个生产、研制、开发新武器的基地,培养了不少人才。俞大维感到蒋介石确实厚待自己,在他身边没安排一个人掣肘,自己在国外所学的专长有了施展的舞台,这一切正是自己所追求的。基于这些,俞大维开始感念蒋介石的知遇之恩。
最令俞大维感动的一件事发生在抗战胜利之后。当时兵工署尚未回迁,俞大维正在重庆侍奉母病,联军要求蒋介石派俞大维到上海视查并接收日寇一座重要军械库,俞大维仿照李密,也写了一份“陈情表”给蒋介石,称自己“报国之日长,报母之日短”,请求蒋介石另派他人。蒋介石不但没有怪其“抗旨”,相反,派专机并配备了医护人员,将俞大维母子接往上海,使俞大维得以忠孝两全。
这件事使俞大维对于蒋介石的恩德没齿难忘,以至在蒋介石撤离大陆时,俞大维义无反顾地随行前往。临走时,周恩来曾通过俞大维在大陆的近亲极力挽留他,俞大维表示,对于蒋家王朝的前途他很清楚,但若不报蒋介石的知遇之恩,便是“不近人情之事”。
与蒋介石的另一次谈话是在徐蚌会战期间。当时俞大维任交通部长,奉命给徐州、蚌埠一带的国军空投粮食。投粮的当天下午,蒋介石来电话问粮食是否投到,俞大维只回答:“投到了。” 蒋又问了一些空投细节,最后反问:“你怎么肯定投到了?又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俞大维又只是一句:“是我亲自坐运输机去空投的。”
俞大维之所以亲自空投,是他觉得军队在天寒地冻又严重缺粮的困境中实在太辛苦,如果敷衍了事,就太“不近人情”。俞大维的回答让蒋介石深感宽慰,也更了解俞大维的为人。这件事为俞大维以后接任“国防部长”奠定了基础。
(四)
1958年8月22日夜,国民政府国防部长俞大维飞抵金门。因为那时很多情报显示,对岸中共军方,早己在调兵遣将,准备发动战争。
关于中共究竟将先打马祖还是先打金门的问题,俞大维每每同参谋总部的意见相左,坚决把“宝”押在金门上面。参谋总部执意要派一师海军陆战队增援马祖,俞大维颇不以为然,对总统直言道:“三星期之内,中共必打金门!” 说得蒋介石满脸狐疑,也不知究竟该听哪一方意见才是。俞大维并不同高级将领们争执,他的做法是偏不去你们派兵增援的那个马祖,要了架专机直飞金门巡视。
俞部长一向作风深入体恤下情,那天抵达金门,用毕早膳,立即乘车至金门码头,换乘小艇,驶发大担、二担。司令官胡琏等均在码头送行,并和俞大维相约:“部长辛苦,今晚六时,我们在翠谷水上餐厅为您接风洗尘。”俞大维微笑承允。
俞大维先巡视了大、二担岛,再转航到小金门。午餐毕,由师长郝柏村少将陪同视察碉堡、战壕、坑道和炮兵阵地。然后回航大金门,上了岸,乘车前往古宁头阵地。天气晴朗,日头西斜,能见度极佳,海面一片宁静。自从国土分裂,昔日喧腾熙攘的金厦海域便不见了樯桅,只留鸥鸟们贴着海面低低地飞,发出忧怨的鸣叫。俞大维举着望远镜追逐翩翩远去的鸟影,厦门、鼓浪屿及对岩景物历历在目。
巡视完毕,折返翠谷,准备出席将在水上餐厅举行的晚宴。
大维在赴水上餐厅之前,先与胡琏在招待所附近一块平地上对坐晤谈。须臾,胡琏起身,准备先去水上餐厅安排一下,但俞大维叫住了他:“伯玉,你等等,我还有事。”
胡琏刚站定,便看到对面山坡有白色烟柱一阵一阵炸开,接着是沉闷震耳的爆炸声。俞大维诧异,问:“那是我们在处理废弹吗?”
胡琏答:“不是!”
俞大维于瞬间恍然醒悟,叫道:“伯玉,那是共军在打炮呀!”
刚好是5时30分。大陆首群数千发炮弹从不同发射阵地汇集北太武山,越顶而过,如疾风雹雨。炮弹一发紧跟着一发,猛烈爆炸破片乱飞,震耳欲聋,天崩地裂,翠谷眨眼间变成了恐怖之谷,死亡之谷。
当时水上餐厅,真接中弹,参加聚餐的有20多人,大部份都就地掩敝,没有受伤。但章杰、赵家骧、吉星文三位副司令,全部阵亡,此外还有一参谋长重伤。
俞大维本能地蜷缩身体趴在地上,片刻,紧紧抓住胡琏的手臂说:“这里不安全,你跟着我走!” 胡琏看到他已被弹片创伤多处,血流满面,反而扶着他走。破片痛快淋漓地啸叫着,四下狂奔夺路而走的人群不时有人尖叫倒下,到处都是死尸伤员和鲜血。混乱中,两人谁也顾不上谁了,丢下对方很快走散。
胡琏到底年轻腿快而且路熟,几个箭步窜进坑道,这才想起了俞大维,急迫询问左右:“你们看到部长没有?”回答“没有”。胡琏于无比惊愕中,要侍从们赶快出去寻找。
十分钟后,俞大维被两名宪兵架进了坑道。人们在微弱的烛光下,给他包扎伤口。惊魂未定,得知所有的通信线路已经中断,与各阵地已失去联系,特别是水上餐厅方向,伤亡惨重,他叹口气,强作笑脸,同胡琏和左右们打趣道:“我明知你们是在水上餐厅,那里假如是个火场,我可以设法救火,但是那里是个断弹窝,只能祈求你们能够自求多福了。”
一句毫无幽默感的幽默话,众人听了都咧嘴露牙,但那不是笑。
当晚,俞大维头系绷带,满身血污,在硝烟未散的夜色中,乘飞机返回台北。俞大维胆大命也大,X光片检查,除手臂负伤外,还有一颗米粒大小的弹片击中他的后脑部,但未穿透头骨,无大碍,不必手术。当然,那弹片如果是黄豆大小或玉米粒大小或蚕豆大小,大陆方面的战果统计一定更加辉煌。
胡琏仍然吉人天相,他是因为俞大维叫了一声“等一等”才没有到水上餐厅去的。俞大维后来回忆:“该谈的,其实都已谈过了,哪里还有事。” 那为什么还要叫住胡琏,连俞大维自己都百不得其解:“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胡琏命不该绝,阎王爷又一次放他一条生路。
(五)
搞政工的蒋经国强调精神作用。搞技术的俞大维则看重物质力量。
有一回,俞大维听到一位炮兵军官偶尔提到,美国有一种威力无比强大的“八吋(英寸)榴炮”,金门如能装备此物,立刻就能改变火力上敌强我弱的态势。他在小本上记下了这种武器,并在“八吋榴炮”四字下面,重重地划了一条横杠。
弹道专家俞大维博士曾半开玩笑说:我和毛泽东差不多,也是个唯物论者。
“八吋榴炮”即口径203毫米榴弹炮,四十年代美军先装备于大型军舰,后也装备陆军,主要用于要塞防御。 M2式203榴炮最大射程16850公尺,战斗全重16000公斤,弹重90.6公斤。由于该炮弹丸重量是155榴炮弹丸的2倍,故威力大体相当于两发155榴弹同时在同一点爆炸。
203榴炮的破坏力固然强大,但实战表明,其仍不可能绝对保证,一发炮弹就能摧毁对方永备工事。当然,它的爆破效果与射击精度间也仍然存在着正比关系。
大有大的难处,转移阵地困难、射速慢、发炮光烟浓烈,使得203榴炮在重重打击对手之时,也会把自身的弱点亮给了敌人。
在“八二三”炮战尚未爆发之前,其实俞大维已经开始对203榴炮楔而不舍的追求。
那时在台湾,他先后同美军顾问团团长史密斯少将、协防司令蒲莱德中将以及波格特将军商谈,均提及应在金门部署203榴炮,希望美方给予支持。
三位美国将军或点头,说:言之有理;或哈哈哈,说:俞部长阁下,你的胃口好大啦。然后,便石沉大海,没了下文。
俞大维毫不气馁,心说,哼,我还嫌你们三位级别不够,当不了家呢。
一赌气,他亲自跑到美国去,住了整整三个月,登门拜访的美国显要人物有: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雷德福、海军军令部长勃克上将,国防部战略计划处处长邓尼森少将,海军部长汤姆森,空军副参谋长怀特将军,空军参谋长丁宁上将,国务卿杜勒斯,国防部主管援外的助理副部长麦盖尔, 陆军部长布鲁克,陆军参谋长泰勒上将,太平洋总部地面部队司令克拉克将军。
俞大维同至少20位美国将领进行了商谈交涉,台中公馆机场兴建案、补充兵员案、海军汰换军舰案、陆军成立基地师案……所有的问题,都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唯独203榴炮案,美方口径一致地表示:暂无必要,暂不考虑。把门封得死死。
美国人贼精得很,他军援台湾的原则始终是:我可以给你盾,但不能给你矛。你拿到了203榴炮说不定就会情不自禁地招是惹非,搞得中共不高兴,搅得台海不安宁,这并不符合美国的利益。要知道,美国在这一地区最大的愿望就是长期维持海峡两边不战不和的局面。
(六)
“八二三”一声炮响,终于让俞大维三年奔波辛苦结出了果实。大维在金门负轻伤回台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报给台北驻联合国军事代表团团长何世礼上将,“速洽获取八吋炮!”
正在进食的何世礼丢下手中的刀叉,即趋访美海军军令部长勃克上将。何、勃两人二战时均在麦克阿瑟总部供职,同事多年,私交甚笃。何世礼先夸张地叙述台海情势的严重危殆,然后说:请你们立即向我们提供八吋炮。一向在此问题上推三阻四支吾搪塞的勃克上将已经没了回旋余地,索性痛快答复,“OK,先把琉球美军的3门第一批拨给你们好了。”
两小时后,俞大维兴冲冲遏见蒋总统,呈上见面礼:“总统,好消息,好消息,美国第一批八吋炮,近期就将交运我们!”
据说,俞大维当晚按时吃了安眠药却未能按时入睡。据说,他很少断然下结论讲绝对肯定的话,但现在他说了:下面的仗还有什么好打,我们已经赢定了。
203榴炮抵达时受到国家元首级别的待遇,因为,迎接它的是中华民国的总统。
9月12日,蒋介石提前两天来到澎湖马公,视察巨炮启运的先期作业。他下令,一周之内,停止所有中外记者到澎湖和金门采访,他要在绝对保密的状态下把这批威势猛烈的秘密武器搬运到金门,给老对手毛泽东一个突如其来的教训。
9月14日,载炮美舰靠岸。码头上久旱盼首霖般翘首苦盼的人群热烈地鼓起掌来。
卸载,换船,总统兴致浓浓地观看了全过程,面容洋溢着喜色。俞大维以一个巨炮专家权威角色,在一旁不断地介绍着有关这种武器的历史和知识。
将巨炮顺利运抵金门,事关重大,俞大维建议,由蒋经国副秘书长筹划督导,全权负责。
一方面,金门加紧构筑坚固炮窝;另一方面,担负运输任务的三艘“合字号”登陆艇在澎湖沙滩反复演练抢滩动作。
正式启碇选在9月18日。运送过程极具??神经质,空中和海上,有台湾和美国的机群、舰队,一路掩护前进。其实大可不必,此时毛泽东刚刚宣布停止炮击一周,允许蒋军官兵尽情补给。金厦海峡炮声已停万籁俱寂。
启航前,总统亲自召见勖勉王道夷中尉等三位年轻的艇长:“我把运输八吋(英寸)炮的任务交给你们,这是你们最大的光荣,希望你们不避艰险,顺利完成任务。”
王道夷等受宠若惊,腰杆坚挺,立正报告:“只要我们人不死,艇不沉,一定完成任务!”
王道夷等在一片宁静中驶进料罗湾,下锚、抢滩、开舱门、下卸、关舱门、退滩、起锚、掉头,一气呵成,总共只用了2分28秒。陆上的接炮作业,也配合得快速敏捷天衣无缝。转眼间,料罗湾又恢复了空荡。
无险有惊的王道夷中尉在返航途中对讲机振铃,是一艘美国军舰副舰长打来的。那个家伙从来不敢随便靠近料罗湾,故对王道夷的勇敢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在那边大惊小怪地呼叫:嘿!中尉,你创造了奇迹!
(七)
9月26日,对台湾和金门是一个忐忑不安激动人心的日子,俞大维苦等三年才等到的、蒋总统亲临送行的、蒋经国陪伴护送的巨炮,将在金门、厦门的战区里发出寄托了多少心血和期盼的轰鸣。大陆围头炮兵阵地,被选定为巨炮的试金石。
八天时间,由台湾所精选的“金牌炮兵营”的炮手们,与巨炮耳鬓肠磨,每天研究它们、认识它们、操作它们,人炮之间,彼此已不陌生。但俞大维仍不放心,还是通过金门美军顾问组的炮兵顾问,从美国本土请来了6名炮兵军官,直接担当巨炮瞄准、操作、射击、校正的指挥。美国人非常明白他们这样干将在外交方面所产生的严重后果,他们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诫俞大维:美国人参战是比美国炮参战更为重要的机密,请阁下确保消息绝对不能外泄,否则,中共一定会跑到国际上去大喊大叫:“美军直接介入中国内战”,“中美事实上已经开战”。这将给美国的声望、信誉以及灵活处理此次危机的能力带来麻烦。
下午4时25分,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美国军人指挥操纵的美国巨炮,向着中国凶悍地发射了,台湾陆军航空兵一架小型飞机冒险升空,大胆地靠近大陆岸线,为巨炮指示校正。围头方向,落弹炸起了比平素更多的泥土石砾。炮工事里,超??强烈的震响纷纷将炮手的耳膜击伤,所有人的手表均被震坏,没有一块完好。
俞大维在台北焦急地催问战报。
战报来了:国军观测准确,射击准确。围头各个敌人炮位,每一中弹,工事散飞、人员血肉支离、火炮破碎。敌人所受打击,前所未有。巨炮的战果,远超过了预期。
战报称,一个多小时时间,203榴炮共彻底歼灭共军四十几处目标。
台北一扫开战以来的低沉阴晦气氛,度过了最为扬眉吐气的一个夜晚。
金门,也沉浸在鲜有的轻松欢乐之中。台湾总政战部整理上报的一份“简报”说:官兵的安全感明显增强,保卫金马反共前哨的信心更足了。
金门炮战从此就变成单打那不打,最后打的也的只是宣传弹而已。
(八)
蒋介石去世以后,每逢忌日或冥辰,俞大维必去慈湖陵园叩首谒陵,风雨无阻。晚年的俞大维行走不便,以轮椅代步,依然每年两次谒陵叩首,常常感动得在场的谒陵群众也随之跪下。
1977年,俞大维身体大不如前,于1月20日立下遗嘱,其中第一段是:
余追随故总统蒋公四十七年,曾任兵工署长、交通部长、国防部长。赖蒋公专纯信任,得达成艰巨任务,知遇之感,永志难忘。
最后一段是:
余去世以后,遗体火化。不举行任何吊祭或纪念仪式,亦不得收受亲友赙赠,骨灰由长子扬和驾机撒于金门海面,先飞过故总统蒋公之陵寝及故副总统陈公之墓园,以致余最后之敬礼。
俞蒋之情,不可谓不深矣。
俞蒋之情整整延续了一个甲子,但俞大维始终未加入国民党,也从未对任何人谈及个中缘由。俞大维退休后,曾有一位台湾要员去拜访他,要介绍他加入国民党,他平静地从容回答:“人都老了,何必再学吹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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