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9月5日星期六

談一談李敖

李敖已於2018年3月逝世, 但他生前曾經說過, 我死了以後你們會想我想得發瘋.

但現在海峽兩岸所有媒體, 無論是平面的, 或是立體, 卻罕見有關李敖的任何報導, 怎麽會沒有人發瘋呢?!


我與李敖是同一時代的人, 現在我願就個人所知, 來談一談李敖:

話說當年李敖在臺大, 不論春夏秋冬, 長年都是一襲灰色長袍罩身, 一把褶扇, 招遙過市. 不管認識的, 或不認識他的人, 背後都稱他為怪物.

那時我就讀師大, 不但早聞其名, 而且還在臺大校園與新店碧潭, 曾多次目睹其真面目, 果然是名不虛傳, 但我見怪不怪!

借用鳳凰網前所刊登的「李敖這個人」 一文中, 開門見山就指出: 「他是中國人的人格史上的一人個異端. 他的奇情、奇遇和奇誌, 他的才氣、俠氣和悍氣, 他的風雲、風雨與風月, 他的自負、自傲和自大, 是茫茫人海裏的一片吉光.」

大家都知道, 自從李敖在「文星」雜誌, 發表「老年人與棒子」一文, 擔任主編以來, 直到如今, 很多人都非常崇拜李敖, 但也有很多人不喜歡李敖. 有些崇拜他的人, 甚至尊稱他為李太師, 不喜歡他的人, 卻罵不是個東西!

管他是不是個東西, 對這種情形, 我認為, 其實這是很正常的, 作為一個公眾人物, 而且又是一個自以為了不起的人物, 有時必定是譽滿天下, 謗亦隨之」!

坦白點說, 我個人並不崇拜李敖, 但卻喜歡讀他的文章, 因為他的文章, 不但文筆生動, 筆鋒犀利, 而且言之有物, 不畏權勢, 不懼豪門, 敢怒敢罵, 罵起人來, 甚至六親不認, 有人說, 在臺灣作家中, 最具有魯迅風格, 那樣尖銳潑辣、嘻笑怒罵的人, 不是別人, 就是李敖!

以我個人的觀點, 李敖這個人: 其實很多人公認; 魯迅的文筆是最尖銳潑辣、一針見血的, 連他的筆戰對手梁實秋先生, 也承認魯迅的文章寫得最好. 但到李敖口中, 魯迅的十六卷雄文, 便都變成了爛文章」, 是所謂很別扭的白話文」, 思想也相當貧乏」, 同時還有違背政治常識的笑話」等等.

一,李敖常常自吹自擂, 狂妄自大! 他不止一次揚言, 50年來, 寫白話文寫得最好的前三名, 就是: 李敖! 李敖! 李敖! 不過後來他又有了另一種說法: 近50年來和500年以內, 寫白話文寫得最好的前三名, 就是: 李敖! 李敖! 李敖!

罵魯迅, 不僅是李敖狂妄自大的表現, 同時也滿足了他自大狂的需要. 試想: 如果李敖不把魯迅罵倒罵臭, 他李敖的白話文怎能算是寫得最好? 他又怎可稱得上是近代寫白話文, 50年來, 500年內的第一人?

但我要問, 白話文寫得最好的標準是什麽? 到目前為止, 我們似乎還找不到一套舉世公認的標準! 因此如果只是用自己的標準, 來評定自己文章的好壞, 說得好聽一點, 是對自己的一種期許和勉勵! 說得不好聽一點, 這只不過是一種自我膨脹、自我吹噓的廣告行徑! 他曾經對這一說法, 也不打自招, 承認就是為了要推銷自己!

但我覺得世界上任何文學家或藝術工作者, 他們的文筆、創作及思維, 都有他們各自的獨特風格, 尤其是真正登峰造極者, 彼此是很難以比較的. 如我們就以胡適與李敖; 他們兩人的白話文寫作功力來比較, 究竟誰寫得比誰好? 恐怕也很難下斷語吧! 如再拿魯迅來與李敖相提並論, 恐怕也只能說是各有千秋!

二,李敖常說:中華民國早在1950就已亡國,現在的中華民國應該被稱為:「偽中華民國」。

如果此話為真,那他卻拿著「偽中華民國」的身份證,一直生活在「偽中華民國」境內,按期繳稅,服兵役,這豈不是很諷刺的事!

其實他是這麽說的:「因為在1950年三月十三日,蔣介石---當時的中華民國總統,秘密談話裏面曾說到,中華民國已經亡國了!而且還說了四次之多。」 於是他就抓住這一段說詞,作為中華民國已經亡國的證據,我看這未免太輕率了一點吧!

如果我們追查當時這段歷史,中華民國政府,在1949年敗退臺灣時,老總統蔣介石在軍事會議上,確實有說過中華民國己經亡國的話。其真正原因,是當時控製中國大陸的政權,已經易手給共產黨,而中華民國政府退居在臺灣,他為了激勵當時敗退來臺的士官兵,才說出要有「退此一步,即無死所」的決心,以作為反攻復國的準備!

李敖唯一沒有罵過的文化界的名人, 大概只有胡適. 因為胡適對他有知遇之恩, 當年曾送他一千元臺幣, 替他贖回當鋪的褲子, 李敖對胡適也確有感念之情. 但李敖寫的「胡適評傳」, 只寫到發動新文化運動的文化名人胡適; 成為蔣介石幕僚之後的胡適, 李敖也就不屑去寫他了.

所以蔣介石所說的,只是要鼓勵軍隊振作,別再讓臺灣淪陷於共黨之手!當然從歷史的角度而言,中華民國在大陸的主權止於1949年,然後退守臺灣,以老總統的觀念,這是澈底的失敗,無論是軍事或是政治而言,都是失敗收場。因此以上激勵的言語,並不能算是真的亡了國。同時就事實而言,中華民國現今仍存在於臺灣,憲法依舊,統治主權未變,並擁有臺澎金馬等領域,人口共計二千三百余萬,怎能說是「中華民國己經亡國了」呢?

假設中華民國真的亡了國,早就應該沒有中華民國的國號了。我想現居住在臺澎金馬的人,就不可能再用中華民國的身份證或護照。而李敖也不可能擁有中華民國的身份證,更不可能拿到中華民國的護照或臺胞證,到中國大陸去旅行和講演.

三,李敖喜歡罵人,罵起人來,口無遮攔,人人皆知。被李敖罵過的名人不少, 從蔣介石、蔣經國總統父子, 到一心搞臺獨的李登輝、陳水扁, 可謂不勝屈指. 尤其他那兩篇: 「給談中西文化的人看看病」, 一口氣罵了近世紀,古今中外文化界的二百余位名人; 如沈剛白、胡秋原、徐復觀等等。

李敖曾經對他的老友說: 我就是要老實不客氣, 獨霸一方, 目空四海, 手下無情, 罵起每一個人來. 反正每一個人我都恨, 只要報上名來, 我都可以上報罵他一番. 我是憤世嫉俗的玩世派, 我誰都想罵! 人人罵我, 我罵人人; 這樣罵成一團, 那該多痛快! 

同時, 如果別人一涉及與我打筆仗, 他就絕非我的對手, 要是他真敢和我對上, 他就要被我修理得萬劫不復. 我常常覺得, 我罵一個人, 他不一定恨我; 但罵他以後, 他還了嘴, 跟我打筆仗, 結果被我又罵第二次、第三次, 他算是恨定我了. 我就會更跟他沒完沒了. 所以, 你該做做好事, 請那些被我罵過的人, 千萬別回嘴, 這樣反倒受傷最少. 不信邪的, 看看胡秋原的下場, 即可知道我的利害了!」

然而, 這只是李敖的一個側面, 他還有重要的另一側面: 臺灣文化界公認他是一位「老頑童」. 李敖的頑劣不羈、吊兒郎當,也的確是無人可比. 不說別的, 單就李敖文章中、演講中, 他對性、美女、性愛等事,都口無遮攔, 津津樂道, 而且樂此不疲, 足以讓人瞠目結舌.

魯迅曾經說過, 如果一個人生殖器長在腦袋上, 他一定是世界第一等的「性事專家」. 李敖雖不具有這樣的生理結構, 但他一天到晚把這些玩藝兒掛在嘴上, 放在他的文章中, 以及他的講演和電視節目中, 不斷地用這些玩藝(黃段子), 調人味口, 推銷自己, 擴大自己的收視率, 因此他自然地也就無愧於接受「性事專家」的美譽.

四,還有李敖不知從何時開始,喜歡打官司告人,他曾經告過中華民國的總統、副總統、五院院長; 他還常自吹在立法院當立法委員時,甚至一口氣把全院的立法委員,都告進法院,當然他自己除外。並且以此自豪, 以此嚇阻那些想要與他作對的人!因此很多人都怕他,怕得罪了李敖,一狀將他告進法院!

其實李敖說,他告人打官司,一是先要調查被告是不是有錢,這樣官司打贏了,才有利可圖!其次是看對被告憎惡的程度有多深,如果官司打贏了,這才能一解心頭之恨!

他又說,打官司輸贏的結果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打官司的過程!因為看到被告接到法院的傳票,以及出庭時慌亂緊張心情,那就是他要告人的真正目的!

五,又李敖除了在坐牢期間,無法接觸女人外,他這一輩子幾乎都離不開女人。李敖除了自誇自己獨立特行、敢罵敢恨、以及白話文寫得好之外,他還常常以風流倜儻自許,極具女人緣。在情場,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因此在他許多著作、講演、電視節目中,都會津津樂道,有關他過去一些風流艷史,不管他去追女人,或女人來追他,大都輕易就上手,因此他的風流情史累積篇篇,顯示他是多麽的會被女人喜愛,多麽的懂得女人!

試問, 古往今來的中國文人, 誰有這樣的「膽識」? 誰又有這樣的「厚臉皮」? 李敖所以被公認為「老頑童」, 「文化太保」, 這種大膽皮厚, 可能正是他獲得盛名的一個重要因素.

為此他還寫了一本自傳性的「李敖風流史」的著作。

不過我覺得李敖看待女人,絕大多數只是把她們視為一種愛戀或征服對象,沒有真正尊重女人,而且自視高人一等!

因此他可以為他所追求的女人,寫出許多動人的情書與詩歌,博得她們的歡心,但卻從未以平等心對待之。

同時他不但常常到處留情,而且有時遇到了一個令他更傾心的美女時,他會對現任的女友說:「我愛你是百分之一百,但現在來了一個千分之一千,因此必須請你退讓。」 這就是李敖使用的愛情手法之一。

他的前妻胡茵夢就是用這種手法追到的,可是他們結婚才不到幾個月就離婚了。雖然後來兩個人還是有接觸,但已不再是情人,甚至絕情到連朋友都不是,而且還法庭相見。他們這段恩怨情仇,直到他逝世,李敖似乎仍然耿耿於懐。

六,其實李敖的前妻胡因夢, 與李敖結婚後, 只維持三個多月的婚姻生活, 兩人便離姻了. 幾十年後, 胡因夢---這位對心理學早有興趣的才女, 在她的自傳「死亡與童女之舞」中, 從一個局中人的角度對李敖的性愛心理有過獨到的分析, 她的感覺之細微, 出語之大膽, 可是以往李敖的任何一個情人都沒有過的.

她說:

「在感性的層面, 李敖抱持的是傳統未解放男性的價值觀, 似乎只有「性」這一件事, 是優於其他各種感受的. 然而他的「性」, 也帶有自囚的成分, 即使在最親密的時刻, 他仍然無法充分融入你的內心.

多年的牢獄生活, 他已經太習慣於意淫, 但意淫是物化的, 因此在最基本的人之大欲上, 他是物化的, 精神層面的展現幾乎完全被壓抑了. 換言之, 你感覺不到他內心深處的愛! 似乎展現忘我的愛, 對他而言是一件羞恥的事. 如同許多在情感上未開發的男性一樣, 性帶給他的快感僅限於征服. 那是一種單向的需求, 他需要女人完全臣服於他, 只要他的掌控欲和征服欲能得到滿足, 他對於那個關系的評價就很高, 這一點你可以從他的回憶錄中一覽無遺.……

每當我期望和李敖達到性愛合一的境界時, 卻總是發現他仰望天花板上的那一片象征「花花公子」的鏡子, 很認真地欣賞著自己的「騎術」, 當時我心中的失落, 是可想而知的.

白天他寫作, 我喜歡坐在他的大腿上和他撒嬌, 逗他開心; 晚上入睡時, 我喜歡摟著他, 和他相擁而眠. 這樣的示愛舉動不是單方面的事, 它需要流暢的回應和共鳴, 但李敖在示愛上保留而靦腆. 你別看他在回憶錄中把自己寫成了情聖, 甚至開放到展示自己性器官的程度, 其實所有「誇大」的背後, 都潛存著一個相反的東西. 研究「唐璜」情結的精神醫學報告指出, 像唐璜這類型的情聖, 其實是最封閉的、對自己沒有信心的, 他們在表面上玩世不恭、遊戲人間而又魅力十足, 但他們以阿諛或寵愛來表示對女人的慷慨, 以贏得女人的獻身和崇拜, 然而在內心深處, 他們是不敢付出情感的. 對這樣的心態詮釋得最好的, 我認為就是李敖自己在牢中所寫的一首打油詩:

只愛一點點 :

不愛那麽多,
只愛一點點,
別人的愛情像海深,
我的愛情淺.
不愛那麽多,
只愛一點點,
別人的愛情像天長,
我的愛情短.
不愛那麽多,
只愛一點點,
別人眉來又眼去,
我只偷看你一眼.

在這首詩的後面, 李敖又說了一些他對愛情的觀點, 替「唐璜情結」做了進一步的詮釋. 他說: 「我用類似登徒子(philanderer)的玩世態度, 灑脫地處理了愛情的亂絲. 我相信, 愛情本是人生的一部分, 它應該只占一個比例而已, 它不是全部, 也不該日日夜夜時時刻刻扯到它. 一旦扯到, 除了快樂, 沒有別的, 也不該有別的. 只在快樂上有遠近深淺, 絕不在痛苦上有死去活來, 這才是最該有的智者之愛……」

最後, 我引用胡因夢結語, 作為本文之結束, 她說:

「我是正宗旗人, 李敖是真正的奇人. 我年輕時因為崇拜李敖的才華嫁給他, 最後因為兩人價值取向不同而離婚. 記憶中, 他除了很會寫文章外, 就是很會養生, 特別懂得照顧自己.」

嗚呼!一代才子!